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把手機封面設定成了東京鐵塔的照片。不知不覺,已經好幾年過去…對那時候的我來說,日本是世界,是一個我沒去過,充滿新奇與希望的地方。是一個離家最近的地方,因為我有許多家,卻也沒有一個絕對的歸屬。
在鄉村與小城長大的小時候的我,其實並不嚮往著探索外面的世界,因為在這裡我擁有了一切,一切足以構成我的世界的美好事物。時常閱讀與觀看旅遊頻道,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遼闊,自己也是個井底之蛙,不過我卻因為那單純生活的平凡而感到平靜,漸漸地,喜歡上了平凡。平凡的日子,平凡的自己,平凡的地方,讓我心裡踏實。
少年時,命運的安排讓我離開了熟悉的家鄉,出國(美)留學,短暫待過太平洋另一端的一個家,之後也住過另一個家,在這兩個家裡,隨然只是停留片刻,卻始終被愛包裹著。上了大學,我搬到了另一個遙遠的城市,建立起了自己第一個獨立的家,獨立的生活,也在這段時間裡去到了所謂「外面的世界」,旅行成了常態。旅行成了一種不斷更新自我認知的儀式,陌生的地方,變成了熟悉的歸屬,無與倫比美麗的景色,也一一收入眼底。旅遊豐富了我的生活,擴大了膽識,但我的內心卻依舊:空虛。
對少年的我來說,日本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地方,因為它是我兩個家的中繼站,讓我不再分裂。為什麼離開,有什麼理由回來,「去」和「回」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差異,回家陪家人,家人們卻都在不同的家,回來讀書工作,但我現在的家卻沒有家人。去旅行,對我來說是希望,因為它讓我不必在反覆來回中掙扎,我不用再對抗一如既往的漂流,只需要接受並享受漂流的現實。
現在的我,日文已經挺流利的,在日本實習工作過,也常常去旅行與做研究。日本漸漸成為了熟悉的地方,並慢慢有了一絲絲歸屬感,不再是以往的「世界」。還是充滿著新奇與希望,雖然在那裡我還是孤獨的我,沒有家人,但我卻能在耳邊聽見熟悉的旋律響起,那名為「平凡」的旋律。暑期即將去歐洲短期遊學,那片新大陸成了我的下一個「外面的世界」。我在Google地圖旋轉著地球計畫著旅程,對比北海道與瑞士的大小,與美國各州的大小,並標記我未來想拜訪的一些聖地,例如Faroe群島。
轉著轉著,我突然好奇在探索完歐洲後,我的下一個「外面的世界」,會是哪裡?或許手機封面的東京鐵塔代表著的只是我對家鄉的思念,與對未來海外發展的憧憬,或更確切地,這兩者彼此間的拉扯。它像是一扇豎立在繁星下大草原上的門,穿過,我能走向未來,走向世界,再次打開穿過,我能返回過去,返回歸屬。兩個極端,無法折衷。
而我只想躺在那繁星下的大草原,看流星劃過天際,乘著晚風,重拾起我對「家」的定義。